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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0章 春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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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匆忙,可樂紙上沒寫多少字,該寫的卻都寫得明明白白。

按照村民們的話,半個月前,眉州城中的大街上突然死了個人,當時眾人也沒當回事,報官之後,來了兩個衙役把他帶回去,叫了仵作與大夫過來看了眼,也沒看出是什麽病,加上衙門裏也沒當回事,就沒有繼續查下去,只當不是什麽大事。

等到家人尋過來,確認此人不是死於他殺,是自己得病死的,就叫他們帶回去入土為安。

直到五天後,兩個衙役與仵作忽然連著得上風寒,再一天後,就連那名大夫也得了風寒,四人一看,病癥竟然一模一樣!他們依舊沒有當回事,大夫開了幾服藥給大家吃,吃了三天後,其中一名衙役死了。

這時,眾人才發覺不對,為時已晚,瘟疫已經傳開。

就這幾天,據村民們說,城裏死了多少人,他們不知道,他們村子裏已經死了十多人,城門是前天關的,眉州此時是連消息也不敢往外傳,就怕傳信的人也染了病,再傳給其他人,此時也只好先把自己關起來。

可見,此時眉州城不僅與外界失去聯系,就連城郊的村子也完全沒有關聯,姬昭覺得這並不是個好現象。不過好在,他們這些外面的人過來了!

姬昭決定,他一定要幫這些人!他有經驗豐富的白大夫,還可以給金陵寫信,請那邊派大夫過來!

塵星本想嘀咕幾句,畢竟太危險,他是不怕的,就怕傷到姬昭,不過看姬昭雙眼明亮的模樣,那些話他也不忍心說出口,好久都不曾見過他這般充滿勁頭的模樣。

姬昭也不傻,他是惜命的,不會什麽準備也沒有就沖過去救人。他先把這件事告訴白大夫,白大夫聽聞果然是瘟疫,很鎮定。

姬昭問他:“白伯伯,我打算派兩個人回金陵傳消息,我們都先留在這兒,你年紀大,又有經驗,你看這事,咱們接下來怎麽辦的好?我們都聽你的!”

白大夫也不客氣,邊配藥,邊道:“瘟疫的最終來源僅靠我一人是查不出來的,當務之急是見到病人,我得仔細看他的病癥,先配上幾種藥試試,找到最佳的藥方子。”

姬昭連連點頭。

“稍後,我就去那村子看看——”

姬昭打斷他的話:“那個村子不安全。”

白大夫笑道:“我一把年紀,什麽沒見過?郎君放心,我知道如何防備,我年輕時候一點經驗也沒有,都能安然無恙地從明州回來。”

姬昭很擔心,沒有答應,白大夫回頭看他:“再說,可樂小哥不還在那兒?我帶了藥過去,與他兩人先服下,他給我做助手,我們一起把這件事辦好,您就放心吧!”

姬昭思考了好半晌,很無奈地發現,也只能這麽辦了。

白大夫將藥配好,煎好後,他們每個人都喝了滿滿一大碗,白大夫還在一旁生火,燒一種姬昭認不出來的藥材,藥香淡淡的很好聞,白大夫說這也是預防被傳染的,叮囑他們這些天一直燒著。

白大夫多煎了許多藥,裝了十個水袋,這是要帶過去,跟可樂未來幾天喝的。

他還準備了烈酒,又燒開熱水,將很多白色布巾燒開,晾幹後捂住自己的半張臉,手上也戴了他行醫時的特制手套,全副武裝後,他背上藥箱,帶上包袱,就和另一位主動要送他去的公主府侍衛離開,往可樂那個村落去。

姬昭他們也沒有真的在原地等,他不時派人去城門下看著,都是輪班制,每隔幾個時辰,他們就再喝一次那種藥。

這般過了三天,幸好他們出門帶的食物充足,不過這般下去,也撐不了太久。

姬昭看著林子,心道,湖裏還有魚,山裏也有野味與野菜,總不會餓死就是了!

這三天,他們也曾用信鴿試圖往城中傳信,只可惜得不到任何回應,姬昭不敢想象城內到底是什麽情形,唯一得到安慰的是,他沒有再見到那個村子裏燒火,想必這三天內沒有人再死吧?

白大夫過去,想必救了不少人!

也是這天晚上,可樂終於又有信傳回來,杜博趕緊拿來給他看。

紙條上說,白大夫一到,他們就趕緊進村子救人,有白大夫指導,他們倆,包括那名自願留下的侍衛,每日按時吃藥,也都蒙了面巾、戴了手套,三人都好,沒有不適,也未被傳染,白大夫一直在救人,對於這次瘟疫很快就有論斷。

可樂說他們的藥喝完了,希望他們再煎幾鍋,送到某個地點,稍後他們去取,雙方不接觸。

可樂還說,白大夫又提出幾種重要的藥材,身邊沒有,希望他們能去附近州府多買些回來。

姬昭全部照辦,大家又全都忙開來,有去附近州府買藥材,順帶著補充物資的,還有煎藥的,姬昭還吩咐他們去買藥材時,看看那些州府是什麽情況,藥鋪子裏最好打聽這些事,若有疑似病例,立即回來告訴他。

忙前忙後,次日將東西全部送到指定地點,先看到有封指明了是給駙馬的信。

姬昭拿到手裏一看,是白大夫的字跡。

是有什麽嚴重的事?

姬昭心裏嘀咕著,有些不安地拆看信看,看完之後,他很久都沒回神。信上,白伯伯告訴他眉州城封城的真正原因。按理來說,眉州城並不是什麽貧瘠下州,還算繁華,若是起了瘟疫,不該失控至此,城中總有厲害大夫,或多或少對瘟疫都有了解。

白大夫也已經幾乎確定此次的瘟疫到底是什麽病,難治,卻也不難治。

難治是因為,這樣的瘟疫從未在熙國的土地上出現過,史書中也沒有記載,於熙國而言這是全新的疾病。

不難治是因為,白伯伯會治!倒不是他多麽天賦異稟能當神醫,而是他曾親手治過這種病!這種瘟疫曾在涼國出現過!

瘟疫這樣的大事,治病的方子,都是朝廷機密,自然不可能輕易叫人知道。

涼國與熙國之間,從不互通藥方子,白大夫之所以知道這是涼國的瘟疫,也是因為他年輕時候親眼目睹那麽多人死去之後,有幾年總是往有瘟疫的地方走,發誓要了解且醫好天下所有的瘟疫。他曾經就趁涼國瘟疫期間混亂,混進去,借著大夫之名接觸過,還救了不少人,因他醫術好,很受重用,還曾見過涼國官員。

白伯伯甚至說,這種病癥,幾乎與涼國那次一模一樣。

涼國那次的瘟疫,根源是一種壯碩老鼠,只能在涼國高山上存活的老鼠,眉州絕無可能存在這種東西。白伯伯說他檢查了附近水源,發現與他們在山下煎藥的水完全不同,水,怕是被人投了些什麽。

白伯伯就說到這裏為止,說他那次離開涼國後,自覺查探到他國的機密,又認識涼國官員,就再也沒有出過遠門,隱姓埋名在殷家,負責照顧他長大。

姬昭也明白是什麽意思了,這件事,是涼國的人幹的!

眉州城裏有涼國人!

姬昭立刻想到宗禎曾跟他說過的,逃走的那個何七娘的兄長!說不定就是那個人在這裏!

既然是蓄意為之,把眉州城搞成這般又意在什麽?!

姬昭知道自己不擅長想這些,這件事又太機密,何七娘的兄長是涼國高級細作一事,宗禎也只告訴他一人罷了,他不能讓其他人知道。

可是他想為宗禎做些什麽,況且這些細作太狠毒!這麽多的百姓又是多麽無辜?!

姬昭想把那個細作引出來,他仔細想了很久,按照目前形勢來看,那個細作無論是明還是暗,一定控制了知州府衙!因為他往府衙用信鴿送過信,說他能把病治好,想跟知州通話。

知州哪怕不是什麽好官,遇到這樣的事也知道烏紗帽即將不保,若是遇到有人主動提出能治好瘟疫,哪怕死馬當作活馬醫,定是非常歡迎的,可他寫了那麽多信都毫無回應。

他不知道,那名細作要做什麽,但一定不想幹好事!

姬昭也覺得,那名細作一定認識他!知道姬昭就是駙馬!

他知道,那名細作很厲害,宗禎都說過的厲害。

可他這邊有殷鳴,有公主府的侍衛,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,更別提還有杜博,杜博的身手僅次於陳克業,姬昭認為若是引那細作過來,想必是能捉住的?

他自己想了想,把殷鳴、塵星與杜博都叫過來商量,他沒敢說是涼國人,只說這事恐怕是人為,還懷疑眉州的官員已被控制,他想傳信到城中,暴露自己的身份,把那些人引過來。

他們仨自是不答應,萬事要以他安危為先。

姬昭把嘴巴都說幹了,他們仨才勉強答應,畢竟杜博與殷鳴都對自己有一定信心,自覺捉一個人不費事,不過以防萬一,他們打算在林子裏備些陷阱,還在樹上掛了網,他們還決定將會面地點設在水邊,若有不對,隨時將那人踹下水。

準備好後,姬昭給城中傳信。

他申明自己是駙馬,然而,同先前一樣,依舊沒有回信。

姬昭次日便繼續傳信去,還是沒人回信,姬昭都有些沮喪了,他這個誘餌就一點用也沒有?去買藥材、補充食物的人都已回來,說其他州府暫時都沒有相似病例,他們前些日子發現眉州封城,察覺不對,都沒怎麽再敢來過眉州附近,姬昭稍微放下點心。

塵星與他們清點東西,稍後還要送到固定地點去給白大夫他們,大家都很忙碌。

姬昭也就不去礙事幫倒忙,他在附近晃了晃,侍衛們看他就在視線範圍內,也就放心了,再者如今這裏,方圓百裏,除了他們與那個村落,什麽人也沒有。

姬昭晃到一小片杏花林中,山中是野杏花,長得比家種的要繁茂,枝頭開滿粉白花朵。姬昭伸手揪了幾朵,又走到水邊,把幾朵小花放到水面,看著它們隨水而去,看著看著,他露出淡淡笑容。

日子再艱難,也要給自己找樂子啊!

裴容就藏在湖水對面的一棵大樹上,他蒙了黑色面巾,只露出眼睛,雙眼銳利地盯著姬昭。

姬昭蹲在湖邊,用手撩水玩,玩得自得其樂,笑得與那漾在水面上碎碎的陽光一般溫暖,裴容的眼神變緊,竟然真的是駙馬姬昭。

看到信的時候他還不太敢相信,因為姬昭實在沒有來這裏的理由。

姬昭不認識他,他卻對姬昭熟悉得很,他甚至在姬昭留宿公主府時潛入過公主府,他知道姬昭與福宸公主並無夫妻之實,可是見到這個人,心中還是隱隱作痛。

他知道,那叫羨慕,那叫嫉妒。

若是沒有殷家陷害他的曾祖父,他們陸家又何至於此,若是陸家沒有敗,他是陸家嫡支嫡脈,身份配得,沒有家族責任,又怎麽不能正大光明地娶公主?若他還是原來的身份,他又何必受制於人,一次次地做這些事?

姬昭笑得越是坦蕩純澈,他心中的陰霾愈要往外擴散,他咬緊牙關,看著依然在那兒玩水的姬昭。

他真的羨慕、嫉妒、恨。

他想,他的妹妹應該已經死了,後來他查到,妹妹跟著姬昭走了,他的妹妹是不是被姬昭給殺了?他從前沒有想過要對姬昭動手,甚至屢次勸妹妹鎮定,一是那些人沒有這個要求,姬昭也不是當年害他們家的人,二是福宸公主喜歡姬昭,自然,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歡,他不想動福宸公主喜歡的人。

可是如今——

他早已沒有退路。

裴容抓緊樹枝,深吸一口氣,還是決定從長計議。上次重傷之後,許久沒有動作,那邊對他很不滿,屢屢要他動手,他這次就把目標放在了眉州,原因無他,眉州知州周鈺是太子良娣的伯父,是太後娘娘的娘家人。

他們這般做,無非就是要他擾亂熙國世家之間的關系,再挑撥皇室與世家,想要削弱皇室的能力罷了,最後達到他們的目的。這些他不管,自從陸家敗了之後,他就覺得權勢無比惡心,只是,有些時候,他也不禁迷茫,他如今做這一切到底又是為了什麽?

妹妹甚至不在了,屍身都尋不著,他是徹徹底底的孤身一人。

他還需要殺皇帝,殺太子,殺那些該殺的人報仇嗎?

這仇又是為誰報?

為他自己?

這一瞬間,他突然覺得很累。

上次的傷到底沒有好透,那個毒太狠了,他知道姬昭帶了不少高手,沒有萬全的把握,他絕不會輕易動手,他準備悄悄地離開,趁姬昭在低頭玩水。

偏偏他剛要動,姬昭擡頭看了過來,他一動不敢動。

姬昭眨了眨眼,看向對面那棵樹,他覺得這棵樹很大很漂亮,雖然與枇杷樹完全不同,可是長得這樣好,與枇杷巷中那棵極像。他看了半晌,站起身,從並不寬的湖水的這邊跨跳到另一邊。

他走到樹下,圍著看了幾圈,還仰頭再看看。

裴容連呼吸都不敢,幾乎以為自己被發現了。

幸好樹葉太茂密,陽光又刺眼,姬昭擡頭看了會兒,眼睛吃不消,他就不看了。他伸手拍拍樹幹,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。

銀光一閃,姬昭從刀鞘中拔出刀,裴容屏住呼吸,若是姬昭要對他動手,他立即跳下去殺了姬昭!哪怕沒有把握,大不了同歸於盡!

姬昭拿著刀仔細看了看,這是他拿著防身的,其實不是那種特別鋒利的匕首,刀柄上鑲了不少寶石,主要是漂亮。他看著樹幹,雖然不道德,可是好想在樹上畫個兔子,再,再畫個豬……

出來這麽多天,又經歷這些事,姬昭的心境平和了許多,已經沒有在金陵時候的郁氣。

他是徹底放棄了,可是宗禎永遠是他喜歡的人,他再也不能對任何一個人透露他的喜歡,他擡手,用不是很鋒利的刀尖在樹幹上畫小豬,畫完小豬,畫小兔子,再在兩個小動物中間畫了個愛心,他自己看著傻笑了會兒。

不能告訴別人的事,他就悄悄告訴這棵興許已經生長百年的樹吧。

他雙手合十拜拜,朝樹抱歉道:“不好意思呀……”

裴容僵硬地偷偷打量他,不知道他在說什麽。

姬昭拜完之後,回身靠在樹上,嘆氣道:“這下可怎麽找裴容啊……”

比剛剛的聲音要大些,裴容聽了這話,卻是身子大震,姬昭到底知道什麽,又知道多少?!為何會要找到他?

裴容看著樹下喃喃自語的姬昭,再次生出殺了他的念頭。

就在這時,遠處傳來馬蹄聲,姬昭順著聲音往遠處看去,心道,這是金陵的人來了?也不對,金陵的人不可能來得這麽快,那是誰,是其他州府的人?

裴容也看過去,他在樹上,看得很遠,他看不清相貌,但見那些馬跑得飛快,都是極好的千裏馬,便可知來者絕不是普通人物!想必都是姬昭的人。那些人越來越近,很快就要到這裏,裴容可惜而又恨恨地再看一眼姬昭,這次殺不了了。

塵星拿著單子正對著東西,對到一半,聽到馬蹄聲,他們全部回頭看去,侍衛們已經圍住這些物資,杜博與殷鳴轉身就往外跑著去找姬昭。

正是要緊時候,任何一個突然到來的人,都值得提防。

然而那些馬實在太快,他們倆還沒來得及找到姬昭,就聽到塵星驚訝大聲喊道:“太子殿下?!”

他們倆趕緊又跑回去,定睛看去,領頭黑色的高大駿馬上,男子垂眸拉緊韁繩,馬蹄踩了幾下,仰頭嘶鳴,馬停在原地,他利索地翻身下馬,擡眼看過來,竟是有些急切地問道:“駙馬呢……”

他們一個激靈,全都回神了,真的是太子殿下啊!

宗禎扔了馬鞭,順著他們指的方向大步走去,遠遠地就看到那小片杏花林。

他幾乎是小跑著上前,穿過那片杏花林,杏花紛紛落在他的肩頭,他已經看到湖對面的那個身影。

他離他的春天越來越近。

姬昭聽到馬蹄聲停了,很好奇,他離開大樹,準備回去看看是誰,裴容就打算趁他走了的功夫趕緊跑。誰料,裴容見到又來了個人!是他不認識的人!他不得不再度頓住身子,還不能下去。

姬昭從樹後跑出來,人還沒走幾步,就傻站在原地,看著剛從杏花林中大步走出來的人。

他不可思議地嘴巴微張,看著那個人發呆。

宗禎看到湖對面的姬昭,看到他完好地站在陽光下,站在樹下,心中的那口氣總算是落了下來,他這也才停下腳步,同樣站在原地看著他。

兩人對視片刻,直到有山風吹過,姬昭打了個噴嚏,也回了神。

他迅速收回視線,心中的鼓胡亂地敲,這,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?!為此,他還又悄悄往地上看了眼,有影子!是人,不是鬼!這個人怎麽來了!怎麽可以這個時候來呢!他就是為了躲這個人跑出來的啊!這裏這麽危險,這個人身子不好,怎麽可以來呢!來了,他要怎麽辦?!

姬昭慌死了,他的腦袋已然想不過來,也想不出辦法,索性回頭就跑,迎面撞上那棵大樹,腦袋有點疼,他也懵了。

宗禎見他這樣,也趕緊大步跨過那條窄窄的湖水,姬昭聽到腳步聲,嚇得大聲道:“你別過來!你別過來!”

宗禎往他走近,“你別過來啊!”姬昭嚇死了,他不敢看到宗禎啊!

他嚇得抱住樹幹,突然開始爬樹,然而他只有一只手可以用,爬得根本不利索,爬了半天才離地一兩尺高,宗禎走到樹下,無奈道:“下來……”

“我不下來!”姬昭單手抱緊樹幹,再用雙腿盤住,堅決不回頭。

宗禎嘆氣,上前要去抱姬昭下來,仰頭的時候,比姬昭敏感太多的他看到了藏在樹中的人,心道不好,宗禎立即要將姬昭趕緊抱下來。

自打姬昭開始爬樹就隨時戒備的裴容,與宗禎對視之後,他知道自己已被發現,他不管不顧直接從樹葉中跳下來。

姬昭懵了,樹裏面怎麽還有個人呢!

然而那個人跳下來後,目標不是他,反而一腳踹開只顧著伸手去抱姬昭,而絲毫沒顧得上自己的宗禎。

聽到人飛出去的聲音,姬昭大驚,回頭一看,宗禎重重倒在草地裏,姬昭無比生氣。

他回身看到打算跑走的那個人,慌忙往前去抓人,忙亂中他腳下一滑,跪坐到地上,他索性抓住那人的腿,伸手直接將那把刀刺進那人的腳踝裏,他大聲質問:“你為什麽要踹他!”

裴容痛得吸了口氣,又擡腳蹬他,姬昭的臉險些被踹到,姬昭躲開了,宗禎已經從地上爬起,迅速跑來。

瞬時,裴容翻身用腿絞住姬昭的脖頸,將姬昭弄翻在地,就著草地一跳,他直接站起身,反手拉起姬昭,手無縛雞之力的姬昭就被他掐住了脖子,裴容顧不得拔出腳踝裏的刀,先拿出自己腰間的匕首,橫在姬昭的脖子上,對著宗禎威脅道:“別過來……”

此時殷鳴、杜博,包括剛到的陳克業,他們幾個全過來了,裴容大喝:“都別過來!誰敢上前,我殺了他!”

姬昭的小臉被掐得雪白,即便如此,姬昭還在反抗,裴容用手肘狠狠敲他一記:“老實點!”

姬昭受傷的那只手已經很久不疼,此時又察覺到疼痛,他「嘶」了好幾聲,宗禎臉色也跟著白了,他看著裴容,聲音陰冷:“你再動他,我殺了你。”

“哈!是我先殺了他吧!我知道,他是你們的駙馬,放我走,我就放過他!”裴容看到遠處開始部署的人,大聲道,“別想對我放箭!我一定用你們駙馬替我擋箭!我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!”

姬昭難受得說不出話,他看向幾步遠外的宗禎,宗禎的臉色煞白,額角甚至生出汗,姬昭疼得腦袋很緊,卻還記得,這似乎是他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太子殿下呢。

宗禎是在擔心他嗎。

可是宗禎又不能擔心他一輩子,他也沒有那麽無用,他不能再依賴宗禎了,而且,他也可以保護宗禎的啊。他脖子好疼啊,只覺得腦袋越來越空白,他知道,這是缺氧的表現,他縮在袖中的手在悄悄摸索,袖袋裏有塊石頭,是他新撿的,因為漂亮,他一直放在身上,雖不是很大,好歹有些重量,趁其不備砸到他頭上,想必能找到脫身的機會。

“你們都退後!我帶著你們駙馬走,十裏路之內,不許任何人跟上我!”裴容提條件。

宗禎不敢不從,他不能讓姬昭承受任何可能。

他點頭:“好……”

“若我發現有人跟著我,我即刻殺了他!”

宗禎再點頭:“好……”

他的手背在身後,朝陳克業示意,他們一旦往後退去,就立刻朝此人放箭。他看得出來,此人被姬昭刺了那一刀,腳上疼得很,步子很不穩。

裴容的確不能再待下去,他也撐不了太久,“走!”他將姬昭一拽,倒退著往後走去,剛走了幾步,便見眼前有東西飛過,緊接著他的額頭便被硬物砸中,他痛呼一聲,手上難免一松,姬昭趁機推開他,也不怕,沖上去就去踹他:“叫你踹他!我也踹你!我踹死你——”

宗禎飛撲過來,從他身後摟住他,姬昭上半身被他摟住,腳依舊往前伸著去踹他:“王八蛋我踹死你!”

確定姬昭安全了,宗禎朝陳克業示意,他們立即沖上來,裴容爬起身,忽然抓了一把銀針朝他們灑來,宗禎抱著姬昭立即旋身,陳克業幾人也紛紛散開,還是有幾人中了針,針上有毒,那幾人紛紛倒在地上。

宗禎嚇得上上下下地摸著姬昭,問道:“有沒有中針?有沒有?”

姬昭還陷在方才的情緒裏,他急躁道:“去抓他啊!把他抓回來!去抓他!我要踹死他!”

“好了好了……”宗禎抱住他,“沒事了,沒事了。”

姬昭看向他,眼神還有些混沌,他將宗禎一推,大聲道:“你就不知道躲啊!你有病啊!”

“…”侍衛們紛紛縮了縮脖子,陳克業手一揮,趕緊擡著那幾名受傷的侍衛跑了。

殷鳴、塵星、杜博等幾人倒是還站在原地,只見太子殿下被推出去,又走上前,將他們郎君攏在懷裏,輕手拍著說:“沒事了……”

“我嚇死了……我嚇死了……”姬昭這個時候才開始發抖,聲音也發抖,再掙紮,“放開我!你有病!你放開我!你為什麽要過來!你若是不來什麽事也沒有!你滾啊!東宮的人都滾!給我滾啊!”

保慶與程深也已走近,他們面面相覷,想著是不是應該離開,卻又怕有危險,只好守著。

姬昭邊說,眼淚邊掉下來,說到後來,他一邊罵一邊哭,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,他好不容易變得正常起來,為什麽這個人又要出現,這次跑來又是為了什麽啊!就不能讓他安安生生地獨自待一陣子麽!

“滾——”姬昭還在喋喋說著,伸手還想再推他,嘴中胡亂道,“我好不容易才這樣的,你快滾啊!你滾!你——唔!”

宗禎按住他的腦袋,攏在懷中,低頭,惡狠狠地吻住他,吞下了他所有的話。

作者有話要說:終於過上了話太多那就親親的日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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